焦點視角    |    12.2025

走在科研的路上:專訪和黃醫藥科學家吳加林

和黃醫藥是一家面向全球市場的創新生物醫藥公司,擁有約 900 位專業科研人員,並於多地交易所上市(納斯達克/倫敦證交所:HCM;香港交易所:13)。隨著 2024 年香港實驗室正式設立,吳加林博士亦加入和黃醫藥,領導本地科研團隊。儘管香港實驗室目前只有三名研究員,但他們與中國內地及世界各地的科研團隊保持緊密合作,尤其是在推動新藥研發的全球I期臨床試驗上,扮演著關鍵角色,為解決腫瘤治療難題作出貢獻。

(訪問以英文進行,以下為中文繙譯。)

Sphere:感謝你今天接受我們的訪問。回顧你的成長經歷,中學時要從香港考入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經濟學系,絕非易事!為什麼你後來離開經濟學,轉讀生物學?

吳加林博士:我從小就喜歡運動,尤其喜愛足球。我的球技也不錯,但體力卻很差,這個問題在我的整個童年至少年時期,都十分困擾著我。我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在柏克萊攻讀經濟學期間,才發現自己原來患有甲型地中海貧血症。這是一種由 α 珠蛋白基因突變引起的遺傳性血液疾病。我的紅血球大小比一般人的更小,因此攜氧能力較低,導致我的體力也較弱。正是這段人生經歷,讓我開始關注人類遺傳學。如果能夠藉著科研為人類健康出一分力,不僅是實踐志向,也讓我找到人生價值。

Sphere:既然立志投身科研之路,你在柏克萊完成本科後,怎樣發展人生路向?

吳:離開加州後,我回到香港,在香港中文大學研究院修讀生物化學碩士課程(MPhil),專注遺傳疾病研究。其後,我繼續攻讀博士課程,獲香港大學與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聯合頒授博士學位,並隨後從事了五年的博士後研究工作。我在港大的導師是一位臨床教授,注重研究的臨床轉化價值,簡單來說就是將研究成果應用於實際醫療場景。而我在國王學院的導師則專注於基礎科學研究,在他的指導下,我接受了扎實的分子生物技術訓練,包括實驗操作與數據分析等核心技能。

Sphere:你認為工作中最令人振奮的是什麼?

吳:可能你會感到意外:是失敗!科研不只是發現新的數據,更是從實驗的失敗中學習,並根據所得出的數據提出新的假設,進而探索是否有新的腫瘤類型可能受益於這些治療,不斷拓展我們對腫瘤的認識。

Sphere:在企業從事研究工作,跟獨立學術研究有何不同?

吳:非常不同。在和黃醫藥,我們分工合作,主要是圍繞項目展開的研究工作。我們經常召開跨部門會議,涉及不同職能部門的團隊。化學及生物製劑團隊負責設計藥物結構,隨後由腫瘤生物學團隊、毒理學團隊和轉化醫學團隊繼續研究。然後就到研究藥物代謝的團隊,最後由醫學科學及臨床運營團隊負責開展藥物的臨床試驗。

不同團隊各司其職,確保我們研發的藥物能順利進入臨床試驗階段,並且最終獲批進入市場。在公司,我全面地了解藥物從零開始研發,到最終上市的整個過程。此外,由於了解到各部門的局限性,讓我能夠更加深入地理解整個流程,並清楚我們的部門如何支援其他團隊。

Sphere:和黃醫藥的研發策略跟其他藥企有何不同?

吳:相較其他創新藥企,我們的研發管線涵蓋範圍非常廣泛。

一方面,我們採取「穩健」策略,在成熟的分子靶點基礎上進行創新。我們設計具有獨特分子結構的抑制劑,使其比同類型藥物更勝一籌。

一些成熟的治療靶點已證實對特定的腫瘤類型有效。以已上市的 VEGFR(血管內皮生長因子受體)抑制劑為例,通過阻斷腫瘤的血管生成,截斷腫瘤的氧氣和營養供應從而抑制腫瘤生長。市場上早有針對這一靶點的藥物,我們則進一步改良其分子結構,使其藥效更強、毒性更低。這正是我們在競爭中的致勝關鍵。我們首款產品呋喹替尼(fruquintinib)目前已在全球超過 30 個國家獲批,包括中國、美國、歐洲和日本等主要市場。

另一方面,我們也不時採取更為「前沿」的策略,使用尖端技術,探索全新的癌症治療方向。我們的抗體靶向偶聯藥物(ATTC)平台便是其中一個例子,這是一個全球首創的技術,這意味著我們正在探索整個行業中尚未驗證的全新治療方法。

ATTC 平台是我們目前其中一個最重要的項目。透過這個平台,我們能夠針對多種靶點,應對癌症治療中的不同挑戰。我所在的生物標記策略團隊正負責 ATTC 藥物的研發工作。所謂生物標記策略,就像是繪製一張地圖,透過生物線索幫助我們作出更明智的醫療決策,以系統化的方式提升診斷、治療和檢測水平。

ATTC 平台解構:精準抗癌的嶄新方案

抗體靶向偶聯藥物(Antibody-Targeted Therapy Conjugate,簡稱 ATTC)是一種能夠精準狙擊腫瘤細胞的創新腫瘤療法。你可以將它想像成一個智能派遞系統:它通過特殊的「連接子(linker)」,將「小分子治療藥物」與「大分子抗體」結合為一體。抗體猶如藥物的GPS導航系統,能準確引導藥物直達腫瘤細胞。到達腫瘤後,小分子治療藥物就會釋放並發揮作用,摧毀癌細胞。

過去其他藥企亦曾推出「抗體偶聯藥物(ADC)」,但所攜帶的治療藥物往往是毒性極強的毒素,雖具療效,但在攻擊癌細胞的同時往往誤傷健康細胞,副作用不容忽視。

和黃醫藥的 ATTC 平台則採用具有高度選擇性的標靶藥物作為治療藥物,安全性與療效均獲得提升。這意味著醫生可以在治療初期就採用該療法,而且可以使用更高的劑量、療程更長,甚至可與化療聯合用藥,從而為患者對抗癌症爭取更大優勢。

Sphere:你目前還有其他獨特的研究方向嗎?

吳:我們亦正利用新一代基因測序技術來偵測血漿中循環的腫瘤 DNA。當無法從患者身上獲取腫瘤樣本時,現在可以以抽血這種創傷更小的方式來完成檢測——因為轉移的腫瘤細胞會脫離原病灶並進入血液循環。藉助先進的檢測平台,我們能對比分析患者治療前後的血漿樣本,全面追蹤觀察相關生物標誌物的動態變化。

Sphere:整個研發流程是怎樣的?候選藥物管線是如何發展的?

吳:一般是從文獻研究與概念構思開始。我們會定期召開評估會議,將所有潛在靶點交給化學團隊。他們在聽取我們的建議後,會嘗試設計能針對這些癌細胞靶點的候選藥物分子。

化學團隊會準備多個版本的候選藥物,然後由腫瘤學團隊在實驗室的培養皿中培育的癌細胞上進行測試篩選,並鎖定較具效力的藥物。接着,體內實驗團隊會在植入了腫瘤細胞的小鼠模型中,試驗其中數種較具潛力的藥物,以觀察是否能有效減緩腫瘤的生長速度、縮小腫瘤體積,甚至減少腫瘤數量。

Sphere:聊點個人話題,你在研究以外的生活是怎樣的?

吳:我喜歡品酒!我已取得 WSET 二級資格。作為科學家,了解葡萄酒的釀製過程、所用葡萄品種、釀酒方法等細節,對我來說非常有趣。我最喜歡的是來自法國隆河區的 Châteauneuf-du-Pape。

Sphere:十分敬佩你努力研發藥物,也樂見你會適時放鬆!感謝你今天接受訪問,順祝和黃醫藥蒸蒸日上,在香港科研路上行穩致遠。

吳:謝謝你!

*WSET:葡萄酒與烈酒基金會(Wine & Spirit Education Trust,通常簡稱為 WSET),是全球最具權威的葡萄酒教育機構,設有四級資格認證(四級為最高級別),代表學習深度與專業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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